黄灵域的动乱持续了三个月仍未平息。
在剜去薛家这颗流着脓血的毒瘤之后,众多失去目标的修士陷入了迷茫。
他们从未体会过自由的滋味。
当自由变得唾手可得,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,他们反而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生活。
此前这些人修生来便受薛家管束。
他们修炼的法诀由薛家给予,修炼的资源由薛家赏赐。
玄灵域人人口中追求的大道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。
他们的愿望,只是能活的更久一点罢了。
至于什么宗门家族,更是没有这个概念。
这些迷茫的修士中也不乏心思活络之辈。
在解决完薛家人之后竟起了占城为王之心,梦想成为第二个薛家。
云意辞一行见黄灵域时局混乱,便寻了一处荒芜的城池暂时落脚。
他们先将张逸清师徒还有魔界的凡人们分成几批接过来在此暂居。
然后又将一路救下的凡人或修士送回城中安置。
烛见点了一盏小灯挂在城门口。
初时人们都不觉得有什么。
直到有一日一人从灯下过,此人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化为乌有。
众人才恍然大悟这灯另有玄机,竟然能判人心善恶。
自此再也没有别有用心之辈敢试图混进城中。
也因烛见的灯,小城名声大振,许多逃难的人们都往此地赶。
他们只想找到一块能安居乐业的土地。
那里没有奴役,没有压榨,没有践踏,没有人可以肆意夺走他们的孩子。
如今,这座小小的城池,成了凡人们梦中的圣地。
暂时被征用的城主府中,众人正在议事堂中叙话。
容暄头疼道:“师妹,这可该怎么办,城中已经容不下这么多人了。”
这小小的城池,最多只能容纳七八万人。
可是现在已经挤进了快二十万人了。
因此前薛家的残暴,黄灵域人口稀少,容暄做梦都没想到一下会有这么多人赶来投奔。
不,这二十万可能还不是全部。
容暄管着他们所有人带的物资还有城中开支,这一算,入不敷出。
云意辞道:“明日我会让盛歌和盛心他们兄妹俩带人将城墙往外扩,圈进土地建造房屋。”
盛心就是当日系统提示是气运者的少女。
因他们的出现介入了对方的因果。
所以此时的盛心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。
因城中前来投奔的人修太多,云意辞手边又没有得用可信之人。
这些从魔界逃出来的人便自荐帮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。
盛歌和盛心兄妹俩就在其中。
令云意辞惊讶的是,盛心竟然有灵根!
而且是木系天灵根!
问过兄妹两个之后,她才知道原来他们的父母一直躲在乡野中,从不与外人接触。
喝的是山泉水和雨露,吃的则是山间的野果,运气好偶尔能捕捉一些野兽。
前几年薛家的人因故上了他们住的山上,发现了他们一家。
他们的父母为了保护他们被杀了。
尽管这样,他们还是因为姣好的外貌被抓走。
辗转之下被卖到了魔界。
幸而当时得云意辞相救,不然兄妹两个定然会遭到魔族的毒手。
盛心本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灵根可以修炼。
云意辞心道自己断了对方的因果,打乱了对方的命数。
于是便传了一套玄灵域的入门功法交给盛心助她修炼。
兄妹二人对此感激涕零,誓死追随云意辞等人。
现下城中的秩序便是兄妹二人与张逸清师徒在维持。
容暄叹道:“我抱怨的倒不是城中住处不足,而是,这么多的人,我们走了之后他们该怎么办呢?”
他们终究是要走的,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庇护这些人。
云意辞笑道:“师兄,你想太多了。”
“这里不是灵微宗,我们无需为所有人的未来负责。”
“在我眼里,这里是一处足够安全的巢,只不过这个巢很大,我们可以落脚,其他落难的人也可以暂且在此处歇脚。”
暮云间也道:“我赞成师妹的话。”
“现在此界的顶阶修士像是脱缰的野兽,一个个忙着争权夺利抢占地盘,根本不管天下苍生的死活。”
“我们做了这么多的事,单就雪都的修士知道,要是下头的人不知道岂不是白做了。”
“等局势安定了,我们一走,谁还记得我们?辛苦的事我们全做了,好处一点没享到。”
烛见原想说这小兔子也太阴暗了。
可是想想自己在妖界也算鞠躬尽瘁,“死后”反而成了妖族的寻宝之地,无数妖修她的骸骨上蹦迪。
烛见不说话了。
云意辞虽未明说,但对投奔的人来者不拒也能看出她的一二分态度。
沈怀川接话道:“不必担心,我们发展势头越大,该担心的反而不是我们。”
事实上,因薛家害怕遭受反噬,一直牢牢掌控着手里的修士。
大乘期的修士,没有。
合体期的修士一只手都数的过来。
因他们的身份敏感特殊,注定不能过多参与黄灵域的内乱。
云意辞道: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黄灵域人界此时青黄不接,想要取得三界平衡,一定会有人来找我们的。”
“且安心再待一段时日吧。”
云意辞一锤定音,哪知下午就有稀客来了。
薛紫烟带着岁宜在曦明城妖修们的保护下站在城外。
羽族妖修们战战兢兢地看着城门口悬着的那盏小灯。
现在白日,烛火并不明亮,但那白光圣洁。
他们探头探脑,就是不敢往前半步。
那日烛龙现身,不少人和妖都看到了。
尤其是曦明城的妖修,比谁都清楚此地除了一条烛龙还有一只凤凰!
要不是看在岁宜少主的份上,他们是绝对不会陪薛紫烟来的!
可是此时,站在烛龙的火前面,这些妖修们都开始怀疑自己了。
在这种人命草芥的环境包围下,他们谁也不敢断定自己会不会被当场烧化了。
薛紫烟锦衣绫罗带着一群妖修又在城门外瑟缩不敢进。
旁边灰头土脸破衣烂衫的凡人却一个个昂首挺胸往里面走。
他们自觉这是一种好人的证明,便有一种迫不及待证明的骄傲。
薛紫烟将岁宜交到旁边的女妖修手中:“我进去见见云掌门。”
女妖修慌忙拦住她:“夫人,你......”
“稳妥起见,不如请云掌门到城楼一叙?”
薛紫烟想到生死不知失踪了的九凤心情沉重。
如果九凤已死,那唯一能救岁宜只有凤凰。
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。
薛紫烟深吸口气,道:“我意已定,既是烛龙真火,必然能辨出我是真心想求见云掌门。”
岁宜伸手牵住她,示意一起。
搂着岁宜的女妖修咬牙道:“其他人在外等候,我和夫人少主进去。”
三人手牵着手,岁宜走在中间,安然的从烛光下走过。
三人一进城中就发觉城中别有洞天。
比她们早一步进城的人排着长队正在登记,记录姓名,祖籍,还有以前的营生。
登记完会发下木牌,先安排住处,分发食物。
当然,只有前三日的食物是免费的,后面就需要劳动了。
登记完继续往前便有一排告示,最前面的是说因城中房屋紧凑,城主府招募壮丁建造房屋,工钱若干。
上面还有城中医馆、木匠、铁匠招人的,许多活计不限男女。
可以说,只要有心,很快就能在城中找到一份生存的活计。
今日轮值的恰是盛歌。
薛紫烟对他说明来意之后,他即刻将手中的事交给伙伴,然后亲自带着薛紫烟三人前往城主府。
薛紫烟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。
街上人声鼎沸,城民们衣着简朴,不少都打着补丁,可是所有人眼中都带着笑。
城中的孩童不需要被大人紧紧地拉在手中,他们在街头小巷肆意玩闹奔跑。
就算是在雪都的第四城区,薛紫烟也从未见过这般景象。
岁宜被前方孩童手中一样红彤彤的东西吸引了目光。
她指了指前面被孩子围住的老爷爷。
那女妖修见状直接上前,薛紫烟连忙阻止道:“等等,我这里有灵石,你问问他收不收。”
现在的黄灵域不比以前,以前的妖修和魔修别说抢凡人的东西,给他留下条命就算大发慈悲了。
薛紫烟摸出灵石递给女妖修,女妖修呆了一下,还是听命前去,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串糖葫芦递到岁宜手中。
岁宜舔了一口十分欢喜。
盛歌道:“这糖葫芦用的野果子都是我们从附近采回来的,很新鲜。”
附近的物资云意辞派人把能用的搜罗了个遍。
四人边说边走,等到了城主府,岁宜手中的糖葫芦也吃完了。
她摇了摇手中空空如也的长细棍示意自己还要。
薛紫烟低头道:“见过云姨就带你去买。”
小岁宜想到云意辞眼神发亮,当下也不吵闹了乖乖跟着薛紫烟进了城主府。
四人路上来时云意辞就先得到消息。
不用想,云意辞就知道薛紫烟应该是为了九凤精血来的。
可是......
云意辞看了看反派快乐球中泡出来的小黄鸡。
此时的九凤恢复了一些生机,将自己断掉的其他八个头颅藏了起来。
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只人面黄鸡。
无妄别扭转过头,委婉道:“云小友,你这法器有些神异,不知我的羽毛还能不能变回原样?”
无妄偷偷摸摸变回过一次人形,然后他绝望的发现这个颜色他摆脱不掉了。
他的羽毛,他的头发,甚至他幻化出来的衣服,都是一种难以言喻带着味道的黄。
云意辞保证道:“过段时间就可以。”
“我师兄曾经......”
暮云间:“不是我,她有三个师兄。”
容暄和宁听澜懒得戳穿他,但笑不语。
无妄看了看暮云间雪白的一尘不染的发丝,满意道: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
说完,他环视一周未见帝诏。
无妄关心道:“帝诏小友可在?可是因不愿见我才避至一旁?”
云意辞答道:“这倒不是,他近些日子有些嗜睡,一直在房中睡觉。”
她其实也很担心帝诏。
那日从无妄口中得知真相之后,帝诏便一言不发。
后来帝诏强颜欢笑,她想开解他,可是他这回一点也不给她提起此事的机会。
再后来,帝诏开始睡觉了。
凤凰的涅槃本该是在一百二十岁的时候,可是帝诏已经拖了快两百年了。
许是因为这样,帝诏这些年偶尔用睡觉抵挡体内躁动的涅槃之火。
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,帝诏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。
云意辞不打算瞒着九凤,将此事和盘托出。
她道:“九凤前辈可有办法?”
无妄愧疚道:“其实凤凰的幼崽并不一定要在一百二十岁涅槃的,甚至他们越晚涅槃对根骨越好。”
“帝诏的父亲就是在一千岁的时候涅槃成功。”
“帝诏小友这般,全是因为我让他没有得到足够的天道赐福才会这样反常。”
“好在当时我下界时,我带了一颗神沐之地结的果实,他吃下的话应该有用。”
云意辞拧眉道:“无妄前辈,这都几千年过去了,你也不在神沐果旁边守护,这果子不会早就入了旁人的肚子了吧。”
无妄的话给了众人一线希望:“我藏得十分隐秘,设下了结界,除了我谁也打不开。”
众人正说着,远远的盛歌声音传来了。
云意辞示意众人噤声,然后亲自出去迎接薛紫烟与岁宜二人。
岁宜一见到云意辞就飞扑到她的怀中。
云意辞顺势将其接住。
薛紫烟看到云意辞态度不改往日,心中暗自松了口气。
她含笑寒暄道:“云掌门,好久不见。”
“雪都一别,我早就想来拜会,只是因各种琐事拖到了现在。”
“对了,此前你来信提过的张道友的族人,我寻到他们之后,着人将他们保护起来正在来的路上。”
云意辞知道张逸清放心不下家人,但又暂时脱不开身去寻人。
于是特意拜托帝诏使鸟雀给薛紫烟去信,请她帮忙留意一下张家族人。
薛紫烟投其所好,这回直接把人送来了。
云意辞长出口气,顺手将岁宜放下:“那就多谢薛道友了。”
“请进,九凤前辈正在等你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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