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旦火急火燎赶到德胜门的城楼上,问道:“究竟发生了何事?”
杨洪一脸沉重地看着他,然后递过来一支望远镜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你自己看吧!”
杨旦拿起望远镜,向着杨旦指的方向看去,大约两百步开外处,跪着三个人。
距离实在有些远,看不清容貌,他转动镜头对焦,视野逐渐清晰起来。
“啊!”
杨旦突然双腿一软,跌坐在地。
那三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!
这个打击对他实在太大了,只觉得眼前一黑,晕了过去。
杨洪看着不省人事的杨旦,不知为何,心里突然感觉没那么悲痛了。
“杨大人,他们要杀人了!”
杨洪捡起地上的望远镜,果然,有人提着刀走过去,看样子是准备动手了。
“快,把杨少卿叫醒!”
众人七手八脚,不断掐住杨旦的人中,好一会儿才缓过来。
“武襄兄,救,救救……”
杨旦本能地想要求救,可是想到现在的局面,还有杨洪前不久被剐的儿子杨俊,后半句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。
“伯城老弟,你……节哀!”
杨洪一脸悲痛状,将杨旦从地上搀扶起来,将望远镜递过去。
杨旦并没有理解杨洪的意思,便没有接,而是说道:“罢了罢了,事已至此,都是命!”
“你还是看看吧!”
杨洪再次将望远镜递过去,杨旦只好拿起来,放在眼前。
视野之中,正看到三颗人头落地……
“噗!”
杨旦一口老血喷出,再次晕倒在地。
“伯城老弟,伯城老弟!”
杨洪按住杨旦的肩膀,用力摇晃,可能是由于杨旦短时间内两次受到刺激,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,口中喃喃呓语。
“你们几个,把杨少卿带下去休息。”
“是!”
众人再次七手八脚搀扶起杨旦,下了城墙。
杨洪拿起望远镜,看到地上三具尸体,自言自语道:“为什么他的儿子是砍头,不公平啊……”
城北大营之中,朱祁镇已经在下达最后指令。
科学院不眠不休,赶制出来的一百盏载人孔明灯,还有五百枚竹筒式黑火药炸弹。
大明的科技已经发展到了黄火药,甚至无烟火药已经在研发当中,黑火药几乎已经全面淘汰,平日里只用来制作炮仗。
这一次赶制出来的竹筒炸弹威力小了些,好在制作工艺简单,而且作为天降正义,杀伤力也不容小觑。
现在还有一个问题,无论是三千营还是北海卫,都没有接触过孔明灯,根本不会操作。
李珍率先道:“请皇上放心,三千营保准完成任务!”
贝琳劝道:“孔明灯非常复杂,你们根本不会操作。”
李珍不满,反驳道:“不就是飞上去扔炸弹么,有什么难的?”
“没那么简单的,你们连测风仪都不会看,飞上去很危险的。”
“危险怎么了,三千营打了这么多仗,什么时候怕过?”
“芮国公不要着急,我的意思是,你们连飞行方向都不能控制,如何精准投弹?”
李珍想了想,说道:“你现在就给将士们紧急培训,我给全营下达死命令,必须挑出一百个学会的!”
贝琳摇头道:“想要掌握孔明灯,至少二十次以上的飞行试验,一晚上的时间,连基础构造都讲不完。”
李珍终于忍不住了,说道:“既然没有人能操作,这玩意造出来有什么用?”
“谁说没有人?”
“你不是说……”
“我说的是普通人很难在短时间内学会,可是,科学院有现成的啊!”
李珍这才反应过来,赶忙摇着手说道:“不行,不行,怎么让你们读书人去打仗?”
“读书人怎么了?”
贝琳不愿意了,说道:“芮国公莫不是忘了,居庸关是谁攻下来的?”
李珍被噎的哑口无言,只好将目光看向朱祁镇。
贝琳继续说道:“臣代表科学院请战,请皇上下令吧!”
朱祁镇有着和李珍一样的顾虑,朝廷培养一个科研人员不容易,让他们上前线打仗,代价实在有点高。
可是,眼下确实找不到比科学院更合适的人选。
京城中情况不明,如果再拖下去,不知会出什么乱子。
贝琳见状,再次说道:“皇上,下令吧!”
朱祁镇重重叹了口气,说道:“诸卿听令!”
所有人打起精神,等待进一步指示。
“今夜子时发起总攻,北海卫分散开,对所有城门发起佯攻,记住,只是佯攻,不可恋战,只要敌人还击,立刻撤离!”
哈铭行礼道:“臣遵旨!”
朱祁镇看向李珍,说道:“三千营等待号令,全力进攻德胜门!”
“臣遵旨!”
“科学院……”
朱祁镇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科学院等待号令,空袭德胜门!”
贝琳兴奋道:“臣遵旨!”
交代完这一切,朱祁镇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此战,朕与将士们共进退!”
——
日落西山,杨宅后院,众人正在密谋。
户部主事颜成进小声道:“听说了吗,昨日南下的火车被劫了。”
立刻有人围上来,问道:“火车还能被劫?车上的人怎么样了?”
“好像是就地遣散了。”
“城北那位没杀他们?”
杨旦心头一颤,语气冰冷道:“诸位,今天是最后期限,不能再等了!”
众人纷纷看向杨旦,颜成进察觉到他脸上的异样,便说道:“杨少卿,你脸色有些难看,是不是生病了?”
杨旦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多谢关心,我好得很!”
“在下略懂岐黄之术,杨少卿的声音也不对,是不是牙关发紧,抑或是咽喉肿胀,气息不顺?”
看着颜成进一脸的关切,并不像是装出来的,杨旦克只好努力制住想要揍他的冲动。
“我们还是说正事吧!”
颜成进赶忙点头道:“哦,对,先说正事……”
杨旦扫是一周,冷冷道:“如今的局面诸位都看到了,城北那位不死,在座的各位一个也活不了,我们没时间了!”
“不错!”
杨洪接过话头,继续说道:“开弓没有回头箭,如今唯有攻下皇城,拥立太子登基,废去那位的帝号,再无第二条路可走。”
“皇宫有锦衣卫把守,我们没有兵,攻不进去。”
“就按我们商议过的,将守城的人马和火炮拉过来,强行攻进去!”
“可是,如果城北那位趁着城防空虚,发起进攻,该如何是好?”
“他又不是我们肚子里的蛔虫,怎会知道我们的计划?更何况京师城高墙厚,他们没有重火器,拿什么攻城?”
“如果没有重火器,居庸关是如何被攻破的?”
“居庸关只是个意外,再说了,居庸关如何能与京师相提并论?”
“这番话倒没错,如果他们手中有重武器,早就开始进攻,怎会拖到今日?”
“那就用火炮,事已至此,没什么好顾虑的了。”
众人你一言我一语,说什么的都有。
最后还是决定将城防火炮拉过来,强行轰开紫禁城的大门。
这件事自然还是由杨洪负责,为了保证得胜门的火力,他特意从东、南城门运过来四门大炮。
午夜时分,一朵乌云遮住月亮,天空愈发黑暗。
杨洪亲自压阵,准备轰开皇城门之后,第一时间杀进去,控制住太子。
“杀!”
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传出一阵喊杀声,杨洪赶忙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“启禀大人,好像是广安门,有人进攻广安门!”
杨洪陡然一惊,没想到,对方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。
就算今晚拿下皇城,人家拿下京城,自己还是个死。
思来想去,还是守城要紧。
“你们将火炮推过去,等我的命令!”
“是!”
一队士卒继续推着火炮向午门而去,杨洪则急匆匆赶到广安门。
城外早已是灯火通明,可以看到数千兵马发起了冲击。
“开炮,还击!”
炮手很快就位,测量距离和角度,然后填装炮弹,点火。
“轰!”
一声闷响之后,大炮吐出一串猛烈的火舌,炮弹犹如流星般划过夜空,砸向对方的阵营。
“轰隆!”
第一枚炮弹爆炸开,巨大的冲击波掀翻了十几名骑兵,顿时将冲锋阵型大乱。
“叮叮叮……”
一阵急促的鸣金声响起,对方突然止住冲锋,向后退去。
“轰隆!”
第二发炮弹炸开,却没有炸到几个人,因为大部队已经撤了。
杨洪简直好气又好笑,这些人也太怂了,一炮下去就结束了?
如此看来,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简单。
他伸手抚摸着大炮,大有一副“一炮在手,天下我有”的得意。
用这玩意打仗,真的是爽啊!
既然打退了对方的进攻,接下来的任务就轰开紫禁城。
“杀!”
可是,他刚从城墙上下来,还没走远,又听到喊杀声响起。
难道这些人又杀回来了?
杨洪只得返回到广安门,却没有看到一兵一卒。
仔细聆听,声音好像来自右安门。
看样子,这群人攻不下广安门,换了目标。
等到杨洪急匆匆赶到右安门,对方却已经撤的干干净净。
他隐约感觉到情况不对,刚一露头就跑,这根本就不是奔着打仗来的。
这时候,不断有传令兵报信,多处城门同时遭到攻击。
杨洪更加觉得事情不简单,对方本就没有携带大型攻城武器,为何还要将兵力分散开?
隐约间,他有一种预感。
或许对方的真正目标并不是在这里……
糟了,德胜门!
想到这里,他赶忙召集人马,急匆匆赶往德胜门。
此时已是午夜时分,天边挂着一弯新月,繁星点点。
可惜他没有时间欣赏如此美妙的夜景,匆匆赶到德胜门之后,发现这里出奇地安静。
其他城门几乎都遭受过攻击,只有这里,好像已经被人遗忘。
“提高警惕,对方的真正目标很可能是德胜门。”
杨洪的指令传达下去,所有守城的将士们打起十二分精神,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攻城战。
他们很多人并不知道城外的是当今皇帝,还以为是鞑靼人入侵。
这也难怪,作为底层士兵,本来就不会接触到太多信息,只要服从长官的命令就好了。
等待期间,有些人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,很多星星一闪一闪,飘忽不定。
不知为何,这些星星似乎和平日里看到的不一样。
“喂,你看那几颗星星。”
“怎么了?”
“好像在动,是不是我眼花了?”
“你还别说,我看着也是在动。”
“这玩意不会掉下来吧?”
嗖!
两人正谈话间,真的有一颗星星掉了下来。
虽然星光黯淡,可是在黑暗的夜空中划出一道线,还是非常明显。
“真的掉下……”
轰隆!
两人正在诧异,为何星星会掉下来,这颗星星已经在他们眼前炸开。
周围二十步之内,铁钉、碎石乱飞,不知有多少人应声倒地。
轰隆!
轰隆!
接二连三的星星开始坠落,然后炸开,就像是大号的爆竹。
或者说,这些就是爆竹。
梅纯飞在空中,拿起竹筒炸弹点燃引线,随手丢下去。
这玩意就是在手臂粗的竹筒中装满黑火药和碎石铁钉,燃煤密封起来,制作简单,成本低廉,爆炸的冲击力很有限,可是,碎石和铁钉在人群中的杀伤力却非常可观。
轰隆!
猛然间,城墙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,不知道谁把存放炮弹的仓库给炸了。
五百枚竹筒炸弹,每人五枚,很快就丢完了。
梅纯观察测风仪,调整油灯的火焰和角度,缓缓向下落去。
接近城墙的时候,发现这里已经是一片火海,守军死伤过半,一个个哭爹喊娘。
“冲!”
“杀!”
三千营接到信号,全力冲击城门。
朱祁镇留在队伍后方,密切观察着战局。
科学院的任务完成了,接下来就交给三千营……
等一下!
突然之间,他发现情况不对。
按照原计划,这些孔明灯丢完了炸弹,是要飞回来的。
可是,不知为何,所有的灯都向着城内飞去。
难道是风向问题?
不应该啊,科学院控制孔明灯已经非常熟练,怎么会犯这样大错误?
猛地,他心头一惊!
贝琳定是早就计划好了,丢完炸弹去开城门!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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