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军气势如虹,瞬间便已攻破城寨。
清点完战场,有副将上前来报,此战共杀敌八十,俘虏三十余人。
对于这个结果,井源很不满意,问道:“偌大的寨子,怎么可能才百十号人?你们是不是没有仔细搜寻?”
“启禀侯爷,卑下已经带人仔细搜寻过了,确实就只有这些人。”
“你确定全都搜过了?”
“确认无误,全都搜过了!”
“那行吧,带俘虏上来,本侯要亲自问话!”
“是!”
不多时,几名衣衫褴褛的俘虏被人押了过来。
井源双目微盍,脸上尽是肃杀之气,几人吓得瑟瑟发抖,磕头如捣蒜。
其中有一个人似乎是领头的,操着生硬的汉话说道:“求求大爷,饶我们狗命……”
井源和于谦对视一眼,两人的脸色同时变得阴沉下来。
因为他们从这人的口音听出来,此人非蒙非汉,而是倭人!
这地方怎会有倭人出现?
他们和鞑靼残部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?
井源上下打量着这些人,身上穿的破破烂烂,有的还赤着胳膊,嘴唇冻得紫青,狼狈的样子比乞丐都不如。
而且,他们的身材偏矮,比正常人至少矮了一头。
说起来,中原人高矮胖瘦什么样的人都有,身材偏矮偏瘦的也不在少数,可是,像他们这样普遍矮小的,看起来完全就是两码事。
井源当即面色一沉,道:“想要饶你狗命,须得看你能不能提供有价值的情报!”
那人一听有希望活命,磕头更加卖力:“谢谢大爷,谢谢大爷!”
“别废话,说!”
“是,是……小的名叫龟田友三,是倭国大名毛利信的手下……”
“你说什么?”
井源突然怒目圆睁,道:“倭国是倭国,大明是大明,倭国大明是什么意思?”
龟田友三赶忙摆手解释道:“不,不是大明……倭国的大名,是守护大名……”
井源更是怒不可遏,道:“我大明乃天朝上国,何用尔等鼠辈来守护?你这个龟孙子竟然出言羞辱我大明?来人,把他拖出去,切碎了,丢到海里喂王八!”
“不是大明,是大名……”
龟田友三简急得眼泪直流,他的汉话本就是半吊子,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,只得连连口头求饶。
左右侍卫根本不由分说,拖着他就往外走。
其他人似乎不懂汉话,但是看到对方主帅震怒,还有龟田友三屁滚尿流的模样,知道情况不妙,全都趴在地上,浑身颤抖,不敢吱声。
“饶命,饶命……”
龟田友三已经吓傻了,只得有气无力地求饶。
“且慢!”
这时候,在一旁冷眼观瞧的于谦发话了。
井源还在气头上:“于大人,这龟孙子辱骂我大明……”
于谦摆摆手,道:“他说的不是大明,是大名!”
“有什么区别吗?”
井源脸色愕然,还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于谦只得解释道:“这倭国的大名就是个称呼,他们的地主叫名主,大地主就叫大名主,拥有大量土地的同时,也有自己的武装势力,你可以理解为割据一方的藩镇,军阀,权力再大些便是一方诸侯。”
“对,对……就是……”
龟田友三哭天抢地,终于看到了活命的希望。
井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,道:“他娘的,谁让你这龟孙子不说清楚?”
龟田友三哪里敢说半个不字,只好伏在地上磕头。
井源冲他摆了摆手,说道:“行了,你继续说,那个毛什么的……”
龟田友三赶忙说道:“小人是倭国大名毛利信的手下。”
“这个毛利信是什么来头?”
“是倭国十位大名之一,后来,后来……”
“后来怎么了?为何不在你们倭国待着,反而要跑到这极北苦寒之地,和鞑靼人勾结在一起,狼狈为奸!”
“待……待不下去了……”
龟田友三苦着脸,说道:“倭国境内的多位大名,互相争斗,毛利信将军本来势头正盛,却被……被天朝的石亨将军打压,被迫离开本土……”
“放你娘的屁!”
井源一拍桌子,骂道:“我大明何时干涉过别国之内政?”
“啊,这……”
“定是那个毛利信为非作歹,石亨作为我大明派遣到倭国的使臣,遇到不公之事,本就该当管束一二,是也不是?”
龟田友三张大嘴巴,喃喃道:“是,是……天朝的石亨将军,他……他管束后,毛利信将军便寻求其他的……”
井源不耐烦道:“你别磨磨唧唧的,直接说,那个毛利信是怎么和鞑靼部勾结在一起的?”
龟田友三咽了口唾沫,说道:“是鞑靼部主动联系的毛利信将军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是真的啊,小人不敢说谎啊,鞑靼人在极北之地缺少物资,便派了一些人出去寻求贸易,毛利将军给他们走私过一些粮食和布匹,后来将军失了势,鞑靼人就来拉拢,然后就……来这里了……”
“哼!”
井源突然冷哼一声,道:“你以为这番说辞能骗得了人?”
“没有骗人,都是真话……”
“我来问你,你们那个毛利信为何要来此地?”
“毛利将军在本土已经待不下去了……”
“就算要离开倭国,去哪里不好,偏偏要来这鬼地方,他娘的,这地方一年四季冰雪覆盖,连根毛都没有,你说他图什么?”
龟田友三茫然道:“我也不知道啊!”
“还嘴硬是吧?”
井源冷笑一声,道:“来人,拖出去打,看他嘴硬到何时!”
“饶命,饶命啊……”
龟田友三磕头如捣蒜,被两名身穿铠甲的侍卫一左一右架了出去。
紧接着,外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。
井源看向于谦,问道:“于尚书,你怎么看?”
于谦一直在认真听着,此时说道:“感觉他没有说谎,那个毛利和鞑靼人之间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,这种事下人不知道也很正常。”
“那……将人带回来再审审?”
“不急,先打,说不定他真的有所隐瞒呢!”
井源看了看外面,说道:“看这龟孙子的身板,估计扛不住几下子。”
于谦指了指身前,一群蜷缩着如同鹌鹑一样的俘虏,说道:“还有这么多呢,总不能一人挨打,其他人看热闹吧?”
井源哈哈大笑,道:“来人!”
众侍卫来到近前,按照井源的吩咐,将所有俘虏都拉出去。
然后将这些人身上本就褴褛的衣服一股脑扒掉,每两人一组,一个人按着,另一个抡起棍子猛揍。
一时间,哭喊声、求饶声响成一片,龟田友三更是发出杀猪般的嚎叫。
在极冷的天气下,别说挨揍了,就算是光着身子站着,也能冻成冰块。
将士们揍人也是真的狠,一棍子下来,直接见血。
这也难怪,大家心里都有气憋着,要不是这些人暗中图谋不轨,谁会跑到冰天雪地里来打仗?
大冷的天,围着篝火吃烤肉不香吗?
众人越想越气,下手也越来越狠。
打死你们这群龟孙!
一刻钟后,惨叫声明显变少了。
因为三十多人已经被打死一半,剩下的一半也没有力气再叫了。
龟田友三再次出现在井源面前的时候,屁股已经被打烂了,全都是血。
甚至他根本无法走路,是被两名明军抬进去的。
“大爷,饶……饶命啊……”
“你们和鞑靼人之间究竟有什么阴谋,说!”
龟田友三喘着粗气,断断续续道:“我不……不知……”
井源突然笑了,说道:“还他娘的是个硬骨头!”
“大爷,我真的不知……”
井源看了看于谦,两人相视点了点头,看得出来,这个龟田友三没有说谎,有些事他根本不知情。
“那好,你便说说,你知道什么?”
龟田友三眼中再度升起希望,赶忙说道:“小的追随毛利将军多年,又懂汉话,将军给小的一个职位,主要负责岛上的后勤保障。”
井源问道:“你们一共有多少人?”
“大概有六百人。”
“人呢,去哪了?”
“毛利将军带五百人出海,剩下这一百多人都是老弱病残,留下守岛的。”
“既然你说了,你负责后勤,那么,这六百多人平时吃什么?”
此处常年冰雪覆盖,种粮是不可能的,岛上生活的动物也少得可怜,想要靠打猎维持生计,三五十人还行,想要养活一支六百人的军队,根本就是做梦。
龟田友三说道:“我们有粮食。”
井源顿时皱起眉头,问道:“粮食从何处来?”
“从大明境内……走私来的!”
“你说什么?”
井源呼地一下站起来,走上前两步,紧紧地盯着他,问道:“再说一遍!”
龟田友三哭着道:“都是毛利将军联系的,我只知道粮食从大明境内的商贾走私而来,至于这人是什么身份,叫什么名字,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
井源沉声道:“即便是走私来的,人家也不可能白送,你们用什么交易?”
“不……不知道……”
井源黑色黢黑,眼中杀气迸出,龟田友三吓得浑身发抖。
“我真的不知道,那些人都是毛利将军联系的,我只知道会有人定期运粮食过来,其他的……毛利将军不跟我们说……”
“运粮给你们的人,你可曾见过?”
“见过!”
龟田友三费力地点了点头,说道:“我和他们一个管事的打过交道,每次船到了,我们要去卸货。”
“那管事的叫什么?”
“只知道姓王,我们都叫他王管事。”
“这人长什么样?”
“很高,有点瘦,嗯……对了,脸上有道疤,在这里!”
龟田友三伸手在右眼角处比划了一下,只不过他屁股上鲜血如注,一下子牵动了伤口,疼的直咧嘴。
井源暗暗记下,又问道:“你再说说,你们那个毛利,带人去哪了?”
“毛利将军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,不过有些奇怪,他把船都带走了。”
“有多少船?”
“大大小小一共三十四艘,能容纳两千人,将军身边只有五百人,我感觉……这些船上还有别的人。”
“谁?鞑靼人吗?”
“对,是鞑靼人,而且,还可能有女真人。”
“女真人?”
井源再一次抬起头,看向于谦,眼中神色诧异。
龟田友三继续说道:“岛上不但有鞑靼人和女真人,还有来自夜叉国的蛮人。”
井源愈发感觉到不可思议,又问道:“总共有多少人?”
龟田友三想了想,说道:“我们这边只有六百,鞑靼人多,据说有好几千,女真人大概有两千,夜叉国不清楚,只知道他们的首领叫库里蛮。”
井源皱起眉,问道:“在毛利离岛之前,这些人都在岛上吗?”
“有,但是不多!”
库里蛮点点头,又摇了摇头,说道:“只有大概一千鞑靼人和五百女真人。”
井源想到他刚才说的,所有船只加起来,大致能容纳两千人。
这个数倒是能对得上,只不过,这些人乘船去了哪里?
龟田友三似乎想到什么,又说道:“鞑靼人是脱脱不花带队,女真人是赫哲带队,这二人都是各自部族最大的首领,想来,带去的人也都是精锐。”
井源心中更加疑惑,如此说来,鞑靼人、女真人、倭人联合起来,派了两千精锐出海,而且,还是各自的部族首领亲自带队。
鞑靼人的首领是脱脱不花,这个没什么好说的,大家都知道。
女真人的首领赫哲倒是没什么名气,想来其地位和脱脱不花大致相当。
倭人这边是毛利信,如此说来,全都是各自的部族首领亲自带队!
井源突然意识到,情况似乎比自己的预想要严重,这些人聚集在一起,定有一场阴谋。
“你方才说了鞑靼人和女真人,为何没有夜叉国?”
“毛利将军确实接见过几名夜叉国信使,可那些人早就走了啊。”
“去哪了?”
“应该是回到夜叉国了……”
井源又问道:“那三十多艘船是什么时候出发的?”
龟田友三苦苦思索,说道:“我记不清,大概有十几天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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