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统十六年五月,占城国都僧伽婆罗城。
占城王正在和所剩不多的将士们商议接下来的作战方案,场面非常压抑,因为在场众人都知道,依靠自己的力量,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与安南国对抗的。
“陛下,不好了!”
一名卫兵飞奔而来,喘着粗气说道:“安南大军又往南移动了五十里,已经到城下了!”
这个占城王,实际上是占城王世子摩诃盘茶。
朱祁镇接见的玄珍公主,就是摩诃盘茶的亲姐姐,全名是摩诃玄珍。
与玄珍公主一道出使大明的摩诃贵,则是摩诃盘茶的亲叔叔。
至于摩诃盘茶的父亲,老占城王摩诃婆罗耶,已经被安南军队俘虏到清化城一年多了。
起初,占城王世子摩诃盘茶代理朝政,王位一直空虚,随着战线不断向南推移,摩诃盘茶感觉营救父亲无望,便直接登基为王,率众发动最后的反击。
可是,即便占城人同仇敌忾,依然无法阻挡安南军队的脚步。
听到兵临城下的消息,摩诃盘茶脸色惨白,这些时日,他每日食不知味,夜不能寐,长期都处在极度的焦虑中,等到这一天真的来临,反倒释然了。
死不可怕,等死的过程才可怕。
虽然这一天,比预期来的早了些。
也罢,现在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死期,那就这样吧!
“诸位,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,唯有死战!”
“死战!”
众将士也纷纷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,不成功,便成仁!
翌日清晨,占城王摩诃盘茶亲率军队,准备最后的决战。
看着城下铺天盖地的安南军,他知道,这一仗占城国凶多吉少,怕是今日以后,天下再无占城……
“报!”
摩诃盘茶转头去看,是自己的亲兵,神色慌张。
“慌什么,安南人进攻了?”
“陛下,在城池密道,发现公主殿下的侍卫!”
“你说什么?”
摩诃盘茶心中一惊,姐姐玄珍公主出使大明,已经有半年了,莫非是遭遇不测……
这时候,一名浑身是血的人被架着,来到近前。
摩诃盘茶赶忙问道:“公主殿下呢?”
此人已经奄奄一息,看得出来,是冒死穿越敌军防线,定带来重要情报。
“公主殿下……带来消息,大明……大明……已经出兵,这是……是公主殿下……亲笔信……”
呼!
摩诃盘茶长出一口气,神情变得亢奋起来。
大明终于出兵了!
他用颤抖的手接过沾满鲜血的信,打开后,看了一眼,神情有些古怪。
看得出来,大明并不想做赔本的买卖,虽然答应出兵,但是这些条款,如出让西贡港,贸易免关税,自由出入占城领地等,若放在平时,着实有些过分。
不过,眼下占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,公主做出让步,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当初派玄珍公主亲自出使大明,也有这一层考虑。
因为安南国隔在大明和占城中间,想要派信使出行,本就是十分困难的事。
先不说此行危险重重,若到了大明,这个人必须能做主。
否则的话,谈判陷入僵局,再两边传话,安南人早就把你给灭了!
因此,玄珍公主和大明谈判的时候,必须能够代表占城,当场做出决定。
而大明开出来的这些条件,就算换做自己,也只能答应下来。
“大明同意出兵了!”
摩诃盘茶扬起染血的书信,眼中重新燃起希望。
众将士顿时亢奋起来,这个消息,太能够振奋人心了!
既然大明已经出兵,安南人必须分出一半兵马,北上阻击。
怪不得前线的兵马如此仓促攻城,现在看来,急得反而是他们。
“诸位,现在我们只需死守,待大明天兵所至,敌军必败!”
消息迅速传开,占城的军民百姓重新燃起希望。
当安南国的军队攻到城下的时候,发现情况不对劲。
无论是宣战,还是叫骂,对方始终龟缩在城中不出。
于是,安南军队拉出火炮,开始强攻。
安南人的火炮技术不亚于大明,工部的黎叔林父子就是在太宗皇帝征安南的时候,俘虏来的。
不过,他们的火炮还停留在大铁疙瘩阶段。
并非安南人不研究开花弹,主要是碍于科技手段的限制,这个时代的开花弹自带炸膛属性,敢研究开花弹的匠人,基本上都没活下来。
轰!
轰!
随着一声声炮响,无数铁疙瘩砸向城墙上,砸出一个个凹坑。
可是,僧伽婆罗城是占城国度,自然是城高墙厚,唯有城门是木头的,占城人却早就做好防备,就算大门砸烂了,里面几十丈全都堆满了各种石块、砖头、木料……
安南军队打了一天的炮,发现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,于是,从第二天开始转变战术。
架云梯,强攻!
战争进行到这一步,变得愈发残酷起来。
占城守军用准备好的滚石、横木、金汁在城墙上阻击安南军,双方都杀红了眼,战了一天,城下血流成河,尸体堆积如山。
第三天,安南军继续进攻,占城军继续防守……
一连数日,安南军始终无法破城,损失惨重。
占城军也好不到哪去,虽然伤亡少一些,但是城中资源有限,石块、横木早就用完了,不得已,只好拆百姓的房屋。
到后来,就连金汁都不够用了,只能靠每日产出,还要省着用。
更可怕的是,城中的粮食也不够用了,前线部队开始限粮。
没有粮食,哪来的金汁……
“陛下,明军什么时候到啊?”
“说的是啊,这都十几天了,城中粮食马上就要告罄,到时候……唉!”
“会不会是那大明并非真心支援,只是敷衍我等?”
“行了,都别说了!”
摩诃盘茶比任何人都急,可是,他很清楚,急不是办法。
无论如何,必须撑到明军到来……
“传令下去,所有百姓,将家中存粮拿出来,交由军队统一分配,告诉他们,只要挺过这一关,今天收了他们多少粮食,待退敌之后,必十倍奉还!”
“还有,继续拆民房,取砖石置城墙上防守。”
“陛下,城中大部分民房都已拆除,只剩下一些豪宅,家主都是上层种姓……”
“都这时候了,还管他们上层不上层?”
摩诃盘茶怒道:“告诉他们,房子没了,以后还可以建,如果城破,那就什么都没了!”
“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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