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方才两位卿家说,朝廷没钱修建忠烈祠?”
朱祁镇心里很清楚,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,这些人之所以会反对修忠烈祠,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忠烈祠对他们文人来说,几乎是零受益,所谓的没钱只是借口而已。
因为他们基本上没有机会,或者说很少有机会能够享用。
而且,还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平日里被他们鄙视的丘八,享受到他们永远无法享受的荣光。
“如果朝廷真没钱,不如这样吧,朕可以让武将们自筹,英国公,泰宁侯,襄城伯,你们以为如何?”
张辅刚跟人吵完,带着几分怨气说道:“只要朝廷决定修忠烈祠,老臣愿意倾尽家财!”
陈瀛和李珍也纷纷表示,愿意出这份钱。
“哦,对了!”朱祁镇似乎想到什么,继续说道,“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的家眷应该也愿意出这些钱,胡尚书,王尚书,你们说呢?”
胡濙倒还罢了,王佐却面色紧张起来,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渗出冷汗。
因为他是亲自上过战场的,也是亲身经历了如何从土木堡杀出重围,众将士浴血奋战的场面历历在目,难道真的要让那些为国征战的将士们流血又流泪吗……
“臣以为……不妥!”
“哦?”朱祁镇淡淡一笑,问道,“如何不妥?”
“这……”王佐迟疑道,“臣觉得,不能让有功之士的家眷出……出钱……”
“你还知道啊?”朱祁镇不自觉地加重语气,“朕还以为尔等平日里读书读坏了脑子!”
王佐察觉到情况不对,赶忙说道:“臣惶恐!”
胡濙却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,说道:“皇上,臣等并非反对修建忠烈祠,可是户部真的没钱,今年的国库支出在上半年就已经全部用完了,若是此时修建忠烈祠,只能透支明年的岁入了。”
也难怪胡濙敢正面顶撞皇上,因为国库拿不出钱来也是事实。
我没有钱,你奈我何?
朱祁镇说道:“两位卿家一个主管礼部,一个主管户部,不如当场测算一下,修建忠烈祠究竟需要多少花费,对了,还有工部,一起算!”
当下,工部尚书王永和也凑了过来,三人聚在一起商议了片刻,对于大致的数字很快就达成一致。
胡濙说道:“启禀皇上,臣等大致估算,修建忠烈祠至少需要纹银一百八十万两,另外,此次出征人数众多,将士们的赏赐和阵亡抚恤大概需要一百五十万两。”
大明初期规定用宝钞,直至正统年间,宝钞贬值贬的已经没人要了,不得已之下,干脆全面开放了白银交易,只不过,大明的白银产量本就不高,此时还没有海外白银的大量流入,银价还比较高,三位尚书能给出这样的预算,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。
可是,朱祁镇对这个数字仍不满意,又问道:“户部能拿出多少钱?”
“至多……两百万两!”
朱祁镇当下说道:“不管是忠烈祠还是抚恤奖赏,规格上调,忠烈祠的预算调到三百万,将士们的抚恤奖赏调到两百万。”
“皇上,真的没钱啊!”
王佐是真的急了,我去哪给你偷五百万两出来?
“银子的事朕来想办法,下来之后,礼部、户部、工部与内阁尽快拟定章程,早日把忠烈祠的建造图纸拿出来。”
王佐一愣,转而大喜,只要不找自己要银子,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,别说把预算调到三百万,就算是三千万,我也能给你做!
“臣遵旨!”
“今日就议到这吧,郕王和于谦留下!”
群臣散去,郕王和于谦留在殿上。
郕王还好,监国这么长时间,有很多事需要向皇上汇报,可是于谦就想不通了,他隐隐觉得,自己被皇上针对了,好似什么事都和他脱不开干系。
可是思来想去,自己也没干啥啊,不就是当初亲征的时候,顶了几句嘴吗,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,至于还抓着不放么……
看到两人略显局促的模样,朱祁镇摆摆手说道:“不必紧张,金伴,看座!”
站在朱祁镇身旁的是太监金英,此人是当初太宗皇帝征安南时,张辅从万里之外的安南国带回来的,自小便聪明伶俐,忠诚勤谨,在宣德七年升为司礼监掌印太监,可是后来王振得势,渐渐的把金英挤了下去,现如今王振伏诛,这个位置自然非他莫属。
金英马上亲自搬来两个锦墩,然后乖乖站回到朱祁镇身边。
朱祁镇好奇地问道:“于谦,你怎么愁眉苦脸的?”
于谦立马站起身来,说道:“臣在想案子,不管是大同指挥石亨,怀来指挥康能,还是黄崖关指挥,兵部发生了这么多事,臣深感失责!”
“有什么想法,说说吧!”
“臣以为,兵部需要一次彻底的清查,把这些害群之马揪出来,再拟定一套完善的考核制度,杜绝此类事件再度发生。”
“这些事你自己来办,朕只要结果。”
朱祁镇说完,转向朱祁钰,问道:“郕王对忠烈祠一事怎么看?”
朱祁钰马上回道:“皇上提议修建忠烈祠,初心是为了犒赏对大明尽忠职守之人,只不过户部确实拿不出多余的钱粮,预算三百万两,是不是有些高了?”
朱祁镇笑而不答,又看向于谦:“于谦,你来说说!”
于谦回道:“臣深感赞同。”
“你光赞同有啥用,郕王刚才不是说了吗,户部没银子啊!”
“银子的事,想必皇上自有打算。”
朱祁镇顿时来了兴致,问道:“说说看,朕有何打算?若是说不出来,这钱你来出!”
于谦一愣,心说咋又扣到我头上了?
“皇上又拿臣打趣了,区区五百万两,想必根本不在话下。”
一旁的朱祁钰听的是一头雾水,问道:“于侍郎,这其中究竟有何玄机,你就别卖关子了。”
于谦说道:“皇上已经下旨清查王振极其党羽,等锦衣卫抄家之后,所得怕是就不止五百万两,这还不算兵部的案子。”
朱祁钰这才恍然大悟,怪不得皇上丝毫不慌,原来是有人出这笔钱!
朱祁镇笑了笑,说道:“那好,银子的事不用你操心了,朕主要是跟你说一说官员调度一事,罗通现在去了怀来,居庸关暂时由兵部尚书邝埜镇守,你速速派个人过去,把邝尚书换回来。”
“臣遵旨!”
“还有,大同守将一职空闲,也需尽快找个合适的人过去接任,边镇关防至关重要,这些事朕就全权交给你来处理。”
于谦想了想,说道:“瓦剌也先虽然撤军,但是,随时可能会卷土重来,不如由遂安伯陈埙和修武伯沈荣分别负责镇守大同和居庸关,皇上以为如何?”
朱祁镇点了点头,当初和自己一同从土木堡杀出来的功勋之中,英国公张辅统领京营,肯定不能动。泰宁侯陈瀛主管神机营,接下来要对神机营进行改造升级,也不能动。襄城伯李珍负责三千营,这是自己亲自带出来兵马,更不能动。
如此看来,遂安伯陈埙和修武伯沈荣最合适了。
“这个提议不错,具体事宜由兵部、吏部和内阁拿个章程出来,上报司礼监御批。”
“臣遵旨!”
于谦说完,看了看朱祁镇,又看了看朱祁钰,小心翼翼地说道:“那臣……先告退?”
朱祁镇点头道:“去吧,记住,兵部的案子一定要严查,无论查到任何人,一律严惩不贷!”
“臣遵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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