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军阵中,朱祁镇也看到了气势汹汹的蒙古骑兵。
张辅赶忙上前道:“请皇上暂回后方督战,这里交给老臣!”
朱祁镇毅然道:“朕是主帅,大战在即,岂有主帅临阵退缩的道理?”
“可是,皇上……”
“朕意已决,无须多言!”朱祁镇扬起手,开始下令,“泰宁侯陈瀛!”
“臣在!”
陈瀛翻身下马,单膝跪地,等候旨意。
“神机营火炮上前,准备战斗!”
陈瀛接过一面红色令旗,恭敬道:“臣遵旨!”
“你听好了!”朱祁镇正色道,“朕的号令会通过旗语传达,你在前线指挥的时候绝不可擅自做主,若有违抗,提头来见!”
陈瀛心中一凛,行礼道:“请皇上放心,臣定不辱使命!”
说完之后,转身上马奔向神机营。
朱祁镇又喊道:“英国公张辅、平乡伯陈怀,襄城伯李珍,遂安伯陈埙,修武伯沈荣!”
五人纷纷上前,以张辅为首,齐声道:“臣在!”
朱祁镇命令道:“英国公张辅统五军营兼领中军,陈怀领左哨军、李珍领右哨军、陈埙领左掖军、沈荣领右掖军,准备迎敌!”
“臣遵旨!”
五人各自接了令旗,朱祁镇又说道:“你们也一样,看朕的旗语行事,若有人敢不听指挥,无论成败,都是死罪!”
张辅意味深长地看了朱祁镇一眼,他有一种错觉,不知道为什么,今天见到的皇上就跟变了个人一样。
行事果断,雷厉风行,即便是大战一触即发,仍能保持冷静。
似乎……这个年轻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。
特别是刚才下军令时散发出来的那种威严,这么多年来,只在太宗皇帝身上看到过。
各将领亦是同感,这一路上,太监王振担心武官掌权会抢了自己的风头,便想方设法处处压制,众人早已苦不堪言,今日皇上亲自分配任务,顿时一个个精神抖索,似乎这一路积攒的怨气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。
张辅今年都七十多了,本该在家里颐养天年,享儿孙之福,听闻皇上御驾亲征,二话不说,直接披甲上阵。
却没想到,自己堂堂四朝老臣,战功赫赫的国公爷,竟然会被一名太监节制,若是太宗皇帝泉下有知,不知会作何感想……
期待已久的大战终于来了,今天,定要杀个痛快,泄这一路之愤!
军令一条一条传达下去,明军开始收缩,藤牌手向前,组成第一道防线,神机营的大炮也被推到阵前。
眼见蒙古骑兵来势凶猛,阵中军士不免心生胆怯,有人悄悄向后退了几步。
也许,这只是下意识的行为,毕竟这是打仗,是要死人的。
面对死亡,没有人敢拍着胸脯说无所畏惧,求生是人的本能。
可是,胆怯是会传染的。
只要有一个人开始退缩,马上就会有第二个,第三个……
这个小小的举动被朱祁镇注意到了,他皱起眉头,吩咐道:“樊忠!”
“末将在!”
樊忠一直跟在朱祁镇身后,守护着大明天子,也守护着头上的大纛龙旗。
“传令下去,锦衣卫上前督战,从现在开始,后退者,斩!”
“末将遵旨!”
此番出征,共三百名锦衣卫伴驾,接到旨意后,纷纷持刀上阵,站在众将士身后充当监军。
有了锦衣卫督战,前方将士这才止住后退的脚步,紧紧握着手里的武器,严阵以待。
蒙古骑兵行进速度极快,转眼间,两军已经相距不足五百步。
五百步,也就是七八百米的样子,这个距离,已经进入火炮的射程了。
泰宁侯陈瀛站在阵前,不断目测着对方的距离,随时准备下令开火。
十二门大将军炮早已准备就绪,可是,中军阵中始终不见攻击的旗语。
“侯爷,还不开火吗?”
身后的军官已经忍不住了,瓦剌骑兵速度极快,转瞬即至,若再不开火,敌人都冲到眼皮子底下了。
陈瀛焦急地看向中军的方向,无奈地摇头道:“再等等!”
“侯爷,不能等了,再等下去火炮就废了!”
“怎么就不能等了?”陈瀛也来了脾气,沉着脸说道,“皇上还没下令,继续等!”
四百步……
三百步……
昂科图很清楚,自己很快就会接受一轮火炮的袭击。
在全力冲锋的过程中,若是被明军火炮砸到,定是九死一生,不过,火炮的装填速度极慢,面对高速行进的骑兵,发射一次便再没机会了。
两百五十步……
这个距离早已进入火炮的射程之内,可是,明军却迟迟没有发动攻击,这倒令他大感意外。
看样子,明军真的是被打怕了,估计现在已经准备跑路了吧!
“明军的火炮不灵了,小皇帝就在眼前,跟我冲啊!”
身后的骑兵兴奋地地嗷嗷叫起来,在他们眼中,这些明军就相当于移动战功,唾手可得。
秋风迎面而过,刮得脸上生痛,这种感觉,却让昂科图有一种久违的痛快之感。
他策马狂奔,八千铁骑如影随形紧紧跟随在他身后,庞大的骑阵渐渐的散开,马掌与地面碰撞,锵锵作响,仿佛挟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势。
两百步……
一百五十步……
换算成米数,大约就是两三百米,已经非常近了,奔腾的战马掀起大片尘土,视觉冲击力极强。
在朱祁镇身后,樊忠面色十分焦急,此时,他不顾僭越之嫌,上前问道:“皇上,为何还不下令?”
朱祁镇却是一脸淡然,说道:“如果现在攻击,他们见势不好,转头跑了怎么办?”
樊忠愣了一下,把人打跑了不好吗?
只见朱祁镇紧紧地盯着前方,缓缓说出一句话。
“朕要全歼这支骑兵!”
樊忠心中大为震撼,这个时候,皇上想的竟然是如何切断对方后路!
这也太大胆了吧!
“皇上,敌军出动的是精锐部队,末将斗胆建议,还是应该徐徐突进,先用火炮消耗,然后再……”
朱祁镇扬起手,打断樊忠的谏言。
“朕放弃辎重补给,就是来找他们拼命的!朕要让他们知道,大明的军队不是好惹的!”
樊忠神色一凛,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。
一百步……
瓦剌阵中开始有箭矢射过来,不过,都被明军的藤牌手挡下了。
八十步……
迎面飞来的箭矢越来越多,甚至有些箭矢力道奇大,穿透藤牌,明军阵中开始出现伤亡减员。
五十步……
终于,陈瀛心态接近崩溃的时候,看到中军的指挥旗语。
“开火!”
他急得嗓子都哑了,迅速下令开火。
此时,瓦剌阵中先头骑兵距离阵地不足百米,甚至都能看到对方战马口中吐出的白气。
火炮手胳膊都僵硬了,听到命令后,立即点火。
引线发出嗤嗤的声音,紧接着,便是地动山摇的轰鸣声。
轰!
轰!
轰!
大炮吐着火舌,将膛中炮弹射出去,砸向瓦剌骑兵队伍的中间位置。
这个时代,炮弹是实心的,但是这么远的距离将一个大铁疙瘩砸出去,威力亦是不容小觑。
昂科图正在率队冲锋,眼看明军近在咫尺,终于,等待许久的火炮声响了。
他先是心里一惊,紧接着,就看到数不清的炮弹从头上掠过,飞向后阵。
什么情况?
饶是他久经沙场,却也想不通为何明军的火炮来的如此之迟。
而且,竟然打的后阵!
这下好了,明军阵中最具有威胁的火炮也没能阻止前阵冲锋,唯一的解释,就是对方心态已经乱了,完全失去了章法,以至于错失了开炮的最佳时机。
想到这里,昂科图的双眼放出光来,距离明军前阵只有五十步的距离,呼吸之间,便可拿下。
“南人已经自乱阵脚,随我冲锋!”
就在这时候,明军前阵突然出现变化。
只见藤牌手向后退去,一队队火铳手走到阵前,单膝跪地,将火铳举到身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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